少年旧事 18
迟来的更新~
——省亲记事（上）
入夜二更，陆府各厢房皆已熄了灯火，独剩微茫的月光，能隐隐显出个小黑影，轻轻推开陆议的房门。
浅眠的少年察觉到声响，早已悄悄埋伏在门后，抢先一步抓住那黑影。
“谁？叔叔？”
看到是自己小叔叔，陆议赶忙松开手。
用木屑从香柱上借火，点起青瓷灯，陆议走回小陆绩身边，继续听他讲述失眠的苦恼。
“怎么办呢小议？明天要回老家，要是我还睡不下，明天会没精神的。”
陆议用指节轻按眉心，静静思索了一会。
对了！
从柜中找出从祖父给他的那些助眠香柱，点上一枝。
“这是有助于睡眠的香薰，希望能帮叔叔入睡，若叔叔实在睡不下，就闭目养神，也可让议陪您闲聊解乏。”
“那小议你怎么办？你这样就没法休息了。”
陆议轻轻抚着他的头，宽慰道，“只要叔叔能歇好，议也会歇的好，反之，议亦是难眠，您先歇下吧！”
“那小议你要去哪里？”
“议只是去将烛灯熄灭。”
熄掉灯火，陆议徐徐走回，轻声问。
“叔叔睡了么？”
小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
“还没呢！我在等你！”
陆议除鞋上卧，刚躺下小陆绩就钻进他怀里。
“小议的怀抱真温暖。就像兄长的。”
兄长？
陆议知道自己叔叔说的是在都任官许久未归的兄长，安抚的手轻环上，拍着孩子的背。
“叔叔很想念他吧！”
“嗯。”小陆绩点点头。
“因为兄长在朝当官，印象中他只回过家三次，两次还是有职务在身。可是兄长抱着我时，真的很温暖，所以我没有生过他的气。”
乱世之中，在朝为官，多的是无奈。
陆议明白，父亲也是因此才辞官归隐。
“我想，叔叔的兄长，也是这样思念着叔叔……”
有热乎乎的液体盈眶欲出，那份思念的心情加剧了内心的恐惧。
感觉到怀中叔叔的呜咽，陆议赶紧柔声安慰。
“叔叔别难过，议……”
“我不要！不要小议也离开我！”
离开？
“议并没有要离开啊！”
“可是，可是明天小议会看到弟弟妹妹他们那么需要自己的样子，一定也会很不舍，很无奈。我不想小议勉强，也不想小议离开……”
“没有勉强！”
坚定的话语否定了叔叔的说法。
“议没有勉强自己，议是自愿来这里同祖父祖母还有叔叔一起生活，所以，”陆议用拇指拭去小陆绩的泪珠，温柔的续下“除非叔叔你们要赶议出去，不然，议可是会赖着不离开的。”
“呜——”
连抽几次鼻子来止住眼泪，泪盈盈的眼睛看着陆议。
“真，真的吗？”
“是，议不敢欺骗叔叔。”
陆议用袖子仔细地擦掉他的涕泪。
小陆绩扬起明朗的笑，手紧紧揪着少年的里衣。
“晚安！小议！”
“晚安！叔叔！”
看着安静窝在自己怀里的孩童，陆议宠溺的轻抚他的脑袋。
原来叔叔是在烦恼这个啊！虽然开始跟随祖父来这里并非议的本意，但和叔叔你们处这些日子，议真的很开心。
寅时，陆议习惯性地醒来，本是习剑的时辰，身边的叔叔紧紧拉着他的衣服不放，睡得可沉了。不想扰他的好梦，只得断了舞剑的念。
权当偷个懒吧！
陆议轻轻笑起，突然注意到自己叔叔眉微皱成斜峰的样子，手不自觉地轻揉弄，想舒解他的愁。
叔叔，虽然您总是笑得无比灿烂，其实议知道，您是很孤独的。如果可以的话，议真希望能一直陪着您，陪着你们……
卯时，有鸡鸣阵阵。
陆议望着微有几丝光亮的房间。
是该把叔叔叫醒了！
“叔叔，醒醒！”
“恩额——”
敷衍地应了声，小陆绩翻个身，继续睡。
昨夜实在太晚睡，难怪叔叔赖床，但还是得把他叫醒。陆议想了想，推了推小陆绩。
“叔叔再不起来，议和祖母就自己出发了。”
陆议作势要起来，一只小手抓住了他。
小陆绩揉揉眼睛，睡眼朦胧地爬起。
“醒了？”
“嗯。”
“议去打水给叔叔洗漱。”
小陆绩倏地跃下床。
“我跟你一块儿去！”
“嗯，先把靴子穿上。”
两少年洗漱完到厅中，发现陆夫人似乎更早起些，已经让下人备好东西了。
“母亲早安！”
“祖母早！”
“议儿，绩儿。”陆夫人慈祥地微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陆议知道自己今早偷了懒，也想出点力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需要的，绩儿的行装我替他准备好了，议儿你呢？”
“议的行装昨日就备好了，祖母不必忧心。”
“是啊！议儿总是不需要我操心的呢！”
小陆绩心急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夫人打趣他道，“昨日看你还很舍不得的样子，今天怎么这么期待了？是不是想到什么吃的玩的？”
“才没有呢！母亲你可以猜猜看！”
回头朝自己的侄子神秘一笑。
陆夫人轻轻捏他的鼻子。
“还跟母亲耍着玩。”
小陆绩赶紧妥协。
“母亲饶恕！绩不敢。”
陆夫人被他逗笑了，宠爱地摸摸他的头。
“既然都准备妥当，那我们也早些出发吧！”
渡头上，陆府的奴仆不舍地送别主子。
同他们挥手过后，小陆绩仰头问自己的母亲。
“母亲，父亲现在是忙什么，连送别我们的时间都没有。”
陆议听到这个，不知为何突然眼皮大跳，手上的书本掷落在船板上。
“怎么了？”
“没事，只是一时手酸。”
然没再听祖母讲的安慰的话语，藏在手袖下不自然地颤抖着的手让陆议紧紧地蹙起眉头，缓缓拾起书本，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
远远回望庐江，面前好像有熊烈的焱火，陆议愣愣地看着那里，没了神智。
“小议？小议？”
耳边的呼唤让他回了神，陆议赶紧转头去，回应道“什么事？”
“你怎么了？好像不舒服一样。”
关切的手摸上他的额头。
“没事，叔叔。”
陆议握上他的手，借此得到了些安慰。
“你的照片手有些凉，是不是着凉了。”
小陆绩暖心的替他搓手，让他暖和些。
“母亲到船舱里去休息了，你要是不舒服也进去里边吧！”
陆议摇摇头，暖意让他隐下无力感，绽露浅笑。
“议没事，叔叔您昨夜那么晚歇，不再休息会么？”
小陆绩往他凑了凑近。
“我还想跟小议聊聊天。”
“那叔叔想聊什么？”
小陆绩扯扯他的衣袖，“就跟我讲讲你弟弟妹妹的事啊，他们也是我的侄儿呢！”
自己是做叔叔的，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陆绩想着自先生起了兴趣，眨着好奇的一双大眼，又问，“我听说他们是龙凤胎，生的很像么？”
“是，确有四五分相像。”
想起那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陆议那莫名恐惧的心情又多了几分舒解，他如释重负地微笑，思绪牵往那些美好的时光。
“小瑁与江离，那是两个特别听话的孩子。虽然也本着听话的意指添了不少乱子，然而每次看到他们的笑，就像看到叔叔您的一样，似能治愈一切烦恼与悲伤……”
和暖的春日，那是孩子绽放灿烂的最美时节，有第一次放风筝的经历，有学习播种的经历，有野外戏蝶摘花的经历；炎炎夏日，那是孩子奔跑挥霍的最好时节，有溪里从捕鱼到戏水的经历，有丛林中寻知了的经历，有草坪上仰望星空的经历；徐凉的秋日，那是孩子满足收获的最巧时节，有爬树摘果的经历，有雅赏花落的经历，有聆听叶落的经历；凛凛冬日，那是……
“叔叔？叔叔？”
听到靠在身上的小叔叔的浅浅吐息，陆议会心而笑，轻轻唤里边服侍陆夫人的梅湘送条被子出来。
初春，风残留了冬的刺骨。
拥紧身边的孩子，陆议笑了，下一刻却又是忧愁满面。
庐江，祖父您在撑着的这份希望，现在的处境，是真的如众人所议的那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