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将才之志

陆康带了陆议回来，很快便替他寻了名士，教他读书。

陆议惯了自学，但也没拒绝，跟着陆康去拜见先生后，便随先生学习。

陆康忙完事回府，教书先生已在府里待他，陆康见之，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忙问，“可是议儿有什么事？”

教书先生摇头，道出此行目的。

“我来同太守大人请辞。”

陆康不解，“这，这是为何？议儿应当不会有冒犯先生之举，莫非是有误会？”

先生忙解释，“大人多虑了，陆公子是少见的聪慧，说来惭愧，是我无可教之处。”

他见陆康仍是不解，便同他讲起今日授课之事。

陆议拜过老师后，便跟随其读书。

教书先生先是问他已读过哪些书，一听才知这个少年读过的书实在不少，《诗经》《论语》《礼记》等儒家读物有半数基本都读过了，文史之学亦有所涉猎，甚至连《周易》这类难懂的书都读过一些。

先生又问他现在在读什么书，陆议面露难色，却不言明，先生一再细问，他才照实说了，现在在读的是兵书，读《孙子兵法》，先生见他年幼且无将相，只认为他是一时兴起才读的兵书，也没放在心上。

为了测试他对读过的书的理解程度，便问了他一些问题，他挑的是儒论，还怕太为难他，没出什么难题，陆议一一作答，毫无差错。

先生觉得他水平不错，但仍怕他自傲，于是问了他一道文史论题，陆议梳理思绪，并未立刻作答，他以为他是答不出，正要提示，未想陆议据理而答，思路清晰，由浅入深，条条在理。

先生抚须称赞。

根据他所读书目及水平，最后决意教他读《尚书》，他先教授了两篇，然后让他自己理解着，若有不懂之处再问。

陆议应许一声，如他所言捧读起来。

过了一会，先生走过去看，发现他已经在读后面的《尚书·虞书·皋陶谟》了。

显然陆议读的很是入神，于是也没有注意到先生过来。待他轻咳了一声，陆议才惊觉。

他不解地唤，“先生？”

先生问他，“前面可都懂了？”

陆议答道，“先生方才讲的很清楚，学生没有不懂之处。”

先生抚须，问道，“那读这后边两篇，可有惑处？”

陆议想了想，摇头。

先生决定考他一考，卷起他案上书册，问道，“何为九德？”

陆议答道，“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此九德也。”

先生点头，又问他，“乱而敬者可谓何人？”

陆议又不假思索地答道，“帝尧划四时，定历法；舜帝扬五德，和诗乐；皋陶推德政，宣九德，皆可谓是乱而敬也。”

先生讶然，他是故意的挑“乱而敬”这样简单的题，是想考他能否活学活用，因为此题答案皆在前文间。未想陆议顷刻间便能识之，且能概而论之。

他暗叹道，此子非常，我不能误之。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请辞之说。

陆康听他言罢，便允了他请辞。

问得陆议正在书房，于是往书房寻去。

书房门未掩实，里边少年秉烛而读，专注无比，手里书卷正是《孙子兵法》。

陆康悄悄进去，见陆议并未察觉，心思皆在书卷之中，正读到“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那段，陆议唇齿间字字斟酌，有所感悟，抬头瞬间，对上祖父慈爱的面容。

“祖父？您归来了！”

陆议欲起身，陆康制止他，道，“不必拘礼。”

陆议还是起身，搬了座椅过来让祖父坐下。

陆康拿起桌上他在读的《孙子兵法》，问道，“喜欢研讨兵法战术？”

陆议有些吞吐地回答，“议并未能通透。”

陆康笑曰，“无事，有何疑惑但提，祖父可为你指点一二。”

听到这话，陆议心下欣喜，祖父是有打仗经验的，对兵家之言定是熟识通悟。

陆康指着他方才读到的地方，问，“方才见你读到此处似有所悟，可否道来听听？”

陆议点头，道，“孙子云：‘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然议方才是想，若不能识明君以用，将者虽才，亦无大用。”

陆康问他，“议儿所言是，却不知议儿心中以何定明君？”

陆议点头，道，“自古明君多能明鉴识人，然议心之所往，惟求一个信字，为君者若能亲信贤臣，为臣者纵是为之赴死又何妨。”

又想到曾为武臣的父亲，心生几丝黯然。

父亲若是遇到这样的明君，应该也这么想吧。

陆康抚须，点头，想起如今局势，他也只能叹息，不去想罢。

他又问道，“议儿将来是想为将？”

陆议心有忧虑，于是反问他，“若议为将，会不会没有祖父您这样的号召力呢？”

陆康摸摸他头，鼓励道，“议儿若不肯尝试，如何得知结果？你记住，无论想做什么，只放手去做便是。”

陆议会心而笑，心存感激。

“对了，祖父还有事要问你？”

“祖父请讲。”

“你今日跟随先生学习，如何？”

陆议考虑后，回道，“先生很好，讲的很清楚，议也听得明白。”

“那议儿是想要先生教，还是不要先生教呢？”

陆议拿不定主意，只能说，“议从祖父言便好。”

陆康无奈地摸摸他头，“祖父想说，若你还想先生教你，便再替你寻一个。”

陆议闻言，知道今日的先生应是走了。

“祖父不必麻烦。议是惯了自学，实在有疑惑，议再前往拜访便好。”

陆康道，“这就对了。议儿习惯如何只管说便是，既是议儿多倾于自学，那就留在府里读书。”

“多谢祖父。”

陆康温柔道，“早些去休息吧。日后若是有不明处，祖父再为你解释。”

陆议点头，又问能否将书借走，陆康自然准允，见他仍有生分，又同他讲，“你也是这里的主人，一些事不必问过人便可以做，知道吗？”

陆议感激，了然地点头。

“走吧！”

陆议跟着祖父出了书房，看着他分明沧桑的面容，却依旧明亮的眼眸，陆议突地生起一种憧憬。

他原本没有想要为将的志向，是因为先前看到父亲武剑的英姿而心生憧憬，只是父亲从来只教他读书，剑术上也只教授些强健体魄的招式，似乎不希望他习武，后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不是习武之才，是也渐断了此念，直到读了兵法，直到，看到他祖父眸里的坚韧……

他突然意识到，将才者，除了武力，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

主要一个是想突出陆逊自学方面的才能（我是这么认为的吧，陆逊就算人气不高，智勇方面却不输谁，但是并未有他师出于那个名士门下的任何史实资料，故而我觉得他应该属于多倾向于自学的类型吧）

另一个是想借此埋下他军事方面的才能（十岁就读兵书可能真的有点太早，不过陆逊的首战就在及冠年后，而且他的父亲陆骏曾任九江都尉，都尉可是武官官职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