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旧事 21
——有叔如父（中）
“瑁儿，你记住了吗……”
“卢叔，瑁会一辈子记着。卢叔您放心吧。”
小陆瑁抹抹眼泪，握紧了小拳头。
卢明露出苦涩而释然的微笑，骏兄，我这样做，你也应当全然放心了吧。
小陆瑁从卢明房里出来，心里还一直想着卢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一直久久难以平静。
兄长……
瑁一定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阿瑁！”
“？”
回神过来的小陆瑁正好对上自己兄长的双眼。
“怎么了？兄长？”
“是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卢叔方才留你在房中，是说了什么吗？”
小陆瑁忙摇头，“没呢！就是卢叔想先睡一会，让我告诉你一声。”
陆议明显能感觉自己弟弟有事瞒着自己，但看得出他不愿意说，硬问也不会问出什么，就暂时先放下了。毕竟弟弟年纪虽小，却一直很懂事，有事瞒着也应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我知道了，你先帮我我这些菜端出去吧！我要准备去帮卢叔煎药了。”
“是，兄长，火需要我看着吗？”
陆议摇摇头，“不用了，你把菜端出去后就可以招呼大家一起先吃，告诉他们不用等，知道吗？”
兄长……
小陆瑁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
“没有没有，兄长也早些忙完过来吃吧！”
“嗯，不用考虑我的，我跟卢叔晚点吃。”
“……是。”
小陆瑁顺从地端着菜离开。
一向对自己弟弟十分了解的陆议并没有错漏他纠结的神情。
阿瑁究竟怎么了？是卢叔同他说了什么呢？还是晚些有空再同他聊聊吧。
陆议这样想罢，继续忙起煎药的事。
小陆瑁端菜到食桌前，不意外地见到其他人乖巧坐在桌前等他与兄长一同来吃饭的样子。
见到他来，小江离先是探头寻觅。
“兄长呢？”
“兄长还要煎药，一时走不开，我们就先吃吧！”
小陆瑁拿过他们的碗，先替他们盛好饭。
“怎么可以这样！若兄长不来我也……”
“小离，不要让兄长担忧！而且，尽早吃完我们才可以帮上其他忙。”
小陆瑁认真的一番话让小江离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
小陆绩倒是变得很听话，率先拿起碗筷，安静地吃起来。
小陆瑁替别人盛好饭后，安静地入座。
小离……
顾邵担忧地看着女孩，对方似乎有所感应，回了他一个微笑。
“我们先吃吧！吃完一起去采野菜。”
“好。”
顾邵看她坚强的样子，心疼而又放心地点点头。
陆议煎好药盛了一碗先晾着，才端着方才煮好的清粥到卢明房里去，经过厅堂时见到其他人都安静吃饭的样子，他会心一笑。
“卢叔，在看什么呢？”
入屋时正见到卢明拿着一片竹简。
卢明随手把它放在旁边桌上，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件旧物。”
“我煮了粥，先吃点，一会还要喝药。”
卢明皱了皱眉，
“还煎什么药啊，这钱用在这样的我身上着实是浪费了……”
陆议却是笑了，
“您这话倒是同小瑁小离讲去。”
“同他们讲啊……”卢明想起那两个孩子生气的样子，“那还是算了，现在我可教训不了他们。”
陆议笑了笑，匀起一勺子粥，因为方才置冷过，现在是刚好能食用的温度。
一碗清粥吃不到一半，卢明便再也吃不下了，摆了摆手。
陆议点点头，把东西撤出时正见到自己小叔叔在门外。
“叔叔，”
小陆绩挠挠头，“我来看看小议这里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已经吃过了，也散了步。”
陆议见到他有些紧张的样子，想起这两天自己都没怎么顾到他，内心也是愧疚十分。
“抱歉呢叔叔，最近议也没空出时间来好好陪您。”
“没事的，小议也是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我也已经长大了，才不用总是要人陪着。”
“是是，”陆议温柔笑笑，“叔叔懂事的很，现在还会来问我需要帮忙的地方，那这样吧，叔叔就在里面替我陪陪卢叔。”
“嗯。”
终于能帮上忙，小陆绩欣然不已，露出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刚走进去，就见到对方冲他招手。
叫我吗？
小陆绩听话的走进去。
“您在叫我吗？小议的叔叔。”
卢明听他奇怪的称呼方式，失笑道，“说来我与你同辈呢！称呼不必这么拘谨，不过即便你同小议一样称我卢叔我也不会介意的。”
“诶！不会介意的吗？”
小陆绩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
“当然不会介意，我这种山野村夫，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小陆绩挠挠头笑笑，“您这样性格，跟小议是完全不一样！”
“那是自然，小议性子是随了他父亲。”
“小议的父亲？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卢明带有浅浅笑意，眼底却是蕴含暖意，那段与至交同窗的岁月，是他一生的最珍贵的回忆。
“他啊，是个特别固执的人！”
当年，陆骏与卢明，皆是有着仕途理想的青年，两人志同道合，一见如故，便一同求学，本一同被举荐为官，但卢明因仗义举得罪为官者被辞，后竟含冤入狱，受尽牢役刑罚，陆骏上任后尚未稳固，便一直为卢明申冤，幸得陆康盛名在外，得到了些帮助，竟也真把案件平反，此案结后那官员也遭遇贬谪。谁又知那官员竟是替袁术办事的，陆骏本就因一些事与袁术有隙，如此更是结下不解的梁子，很快便被罢官。
此事之后，卢明对官场失望至极，有厌官意，自然也不忘带上义兄陆骏，然他每次多次想劝陆骏和他一起离开都被拒绝了。
离开前陆骏为他饯行，他还作最后一次劝言，“骏兄，这官你真的还要再当吗？真的不同我一起做个游侠吗？”
陆骏合上眼眸，沉默以对。
尽管他也明白官场险恶，但他不想因难而退，如若没有清廉之官涉这样的险局，百姓又要依仗何人！他最崇敬的人就是他的从叔，而他的从叔正是这样在污浊的官场中保全自身。
卢明明了他的决定，松了手。
“保重！”
而后卢明便开始隐去，陆骏则入仕途，两人因许多隔阻，没再书信来往。
而再收到陆骏的书信，竟是整整十八年后！
等收到信件的卢明匆匆而来，才终于与自己挚友重逢。
那时陆骏的爱妻已过世了，留了三个孩子：一个六岁的孩童，名之陆议，清秀白净，很懂事且处处能帮忙；一对刚出生不久的龙凤胎，襁褓中的小生命脆弱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