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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异记一 · 铃 24

凌小猫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跑进刘府,因着毛色他不需要任何伪装甚至小心翼翼,多数妖族对颜色的感知同动物一样薄弱,而这也是凌统喜欢以猫的形态行动的原因。

一进去他就发现刘府的戒备有些松弛,甚至连看守府邸的妖族也很少见到。

带着这份疑惑,凌统先去了刘府的主室。

明显刘表和他的夫人都不在,也就是说府邸的事情主要是他的儿子在管,凌统早就听说过他两个儿子稂莠不齐,如今才真正见识到这一点,难怪北魏的曹公每次都喜欢拿他们当反例。
把这点怀疑消除后,凌小猫才开始真正的行动。

陆逊的妖气向来平浅,平时也不容易察觉,更何况在妖族遍布的偌大的刘府里,这让凌统在寻妖这件事情第一次遇到了瓶颈,凌统略作思索,找伯言不容易,可找苏飞是轻而易举的事,既然他们都在这里,说不定会在同一个地方。

于是凌统改向追寻苏飞的妖气,循着来到刘府的地牢。

凌小猫盯着这个昏暗腐朽的地牢,眸光变得凌厉。

他知道被关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好待遇,不知道究竟他们在这种地方受了多少折磨。

地牢里的守备同样不够森严,只两三个懒散的小妖在牢门看着,时不时因为犯困而作片刻小憩。对付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只用随手拿的两三个石子便足以把他们打晕。闯进地牢后,凌小猫一边小心警惕,一边四处寻觅苏飞和陆逊的踪迹,最后在最深最里的牢房发现一只棕毛貉,凭着它身上妖气凌统才辨认出来这就是苏飞,看来是被打回原形了。

凌小猫从栏缝里钻进去,摇着它的身子唤道,“苏飞?醒醒!是我。”

困倦的苏小貉缓缓睁开了眼,有些迷糊地看着眼前黑猫,反应了片刻才认出来。

它惊讶道,“公绩?你怎会在这里?”

“我是来救你的,你伤得怎么样?能走吗?”

苏小貉摇摇头。

“你自己走吧,不必管我了。”

凌小猫不容拒绝地把它背在身上。

“你抓紧了!我带你先出去。”

“公绩!不可!”

“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你又要我做出忘恩负义的事?”

苏小貉叹息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现在带我出去了,可终究我又是会回来的?”

凌小猫十分不解,问道,“你要回来做什么?”

“我……”

苏小貉有些犹豫,他既不想欺骗凌统,又不想凌统知道他的事后为他去冒这个险。

“你当不当我是兄弟?”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即便是兄弟,也不该总是让你替我做牺牲。”

凌小猫把它放下,对着它的眼睛认真道,“你若还想要我这个兄弟,就不要再多说这些见外的话!”

苏小貉听见这番话,心中一阵感动,拗不过凌小猫的它最后终于点点头。

“因为黄祖也在这里,我必须把他也带回江夏。”

“黄祖?”

凌小猫回忆了一遍,才想起来这个黄祖是哪个。

“你是说那个满脸胡渣还挺个圆肚子的江夏傻寨主?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你还管他做什么?”

苏小貉却固执道,“无论他是好人坏人,我都必须救他!”

凌小猫看他认真的样子,似乎猜测到了缘由。

“你,是不是欠过他什么?”

苏小貉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们义阳貉族是最感念重恩的氏族,对于有恩于我们的,无论是神是魔还是人,即便是不属于六界的,都一样会在我们身上留下象征誓言的纹印,往往这份恩义越重,纹印落处会越重要,纹印也会越深,”苏小貉拨开了心口的毛团,“心口处的这个纹印,就是他的。”

凌小猫惊讶地看着它身上的印纹,这仿佛是用钉子钉上去的一般深至入骨的血色纹路,让它完全不能想象到究竟是多大的恩情才会留下这样骇人的印记。

“他究竟做了什么?足以让你欠下如此深的血债?”

“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亏欠他的,更是我们整个苏族所亏欠他的,”苏小貉捂着心口,第一次对人说出这个他雪藏了千年之久的秘密。

因为义阳貉族的先祖曾受过仙人教化,把恩义置于生死存亡之上,并立咒为誓以要求后代子孙永世铭记传承,于是义阳貉族知恩图报的品性渐为六界所闻,颇得美誉,却也因与人族魔族皆有来往为其他妖族不耻,在众妖族中显得孤寡无助,只是因为貉族少结仇怨,一向安分,倒也能在人族之中安稳度日。

约摸是在他出生之前五十多年的事情,他们氏族曾经因为被魔族欺骗而惨遭掳掠,几遭灭门之灾,就在幸存的十几个族人走投无路之时,他们遇到了黄祖的前世,前世的黄祖并不像这一世那样是毫无用处之人,他是得到了高人指点的屠魔道人,正是因为他挺身而出,才让他们貉族免遭灭门之痛,让当时尚在腹中的苏飞能得以保全,于是黄祖成了苏貉整个氏族最大的恩人,可那一世,他们还未来得及偿还恩情,就得知了恩公已不在人世的噩耗。

苏族为了报恩,便一直等待着黄祖的转世,并且从那一代起苏族族妖都会在心口上留下这笔未还清的恩债,代代相承,苏飞出世以后,心口上自然也出现了这个纹章,只是那时也并未像现在的扎根之深,几百年前妖族发生内乱,战后苏族长者多数因在内乱中妖力大损而不得不闭关修养,应苏族众妖的请求,苏飞的父母便将寻找恩公转世的事情托付给苏飞及其妹妹,兄妹俩在人间游历了几百年,靠着生来便存在的咒印寻找这个所谓的恩公转世,然而这几百年依旧毫无收获。

直至几年前苏飞兄妹的第三次历劫年的来到,兄妹俩因为正好差了五百年,渡劫年据说应该会在同一年间某两个错开的月份,这一年却巧合地正好撞在同一个月里,更何况苏妹妹还是第一次历劫。尽管苏飞很清楚自己的天劫也快到了,可当看到她的天劫降下来的时候,护妹心切的苏飞还是冲上去替她挡下最凶的几道,致使最后苏飞在自己的天劫里没有渡劫成功就倒下了。

再度醒来是十几天后的事了,他被路过的甘宁所救,据甘宁说他是在打猎时候看到他倒在山林里便顺手把他也带回去了,然而他妹妹却不知所踪。苏飞得知后在山里搜寻了很久也都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能和甘宁一起离开那里,一路寻觅。

再后来就是某个机缘巧合下他遇到了黄祖,得知他就是他们氏族的恩公之后苏飞为了还恩便一直跟随着他,未想竟然会在他那里见到了自己妹妹,原来苏妹妹因为渡劫成功身上力量还未回复时就强硬去闯他的天劫,结果因无法承受他的天劫威力而失忆昏迷,身子还因此留下创结,变得无比虚弱,被黄祖一家所救后就一直跟着他们。

也就是说,黄祖不仅在上一世救了他们整个苏族,还在这一世救了他的妹妹,这两世命恩并重下,黄祖也成了他永远亏欠永远偿还不清的恩主,这也是他无论怎么违令怎么助纣为虐依然要守着黄祖不离不弃的真正原因。

凌统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苏飞还恩情有可原也不可阻拦,可他心里又觉得,报恩还情这种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对苏貉而言却更像是禁锢,从苏貉向好安定的性子来看,若不是先祖立下这等强横的规定,他们世代或许不需要为还恩而卷入这么多纠纷之中。

然而他毫无办法以此说服苏飞放弃还恩,甚至他连提也不能提及,因为凌统知道,或许苏飞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可他早已别无选择,一旦不遵循先规偿还恩情,心口的印纹将会马上将他反噬,甚至祸及亲系,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亲族,苏飞断然不会冒这个险。

苏飞并不想凌统为难,便直接开口道,“所以公绩你也知道,无论如何,我这条命都是要用来还恩的,你不必再花费力气在我身上,你走吧!”

凌统却仍旧不愿意松开手,这段时间逼迫他放弃的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才把一切想通透了,他绝不愿再留下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公绩……”

苏飞为难地再一次唤他的表字。

“可我做不到!就是甘宁也一样!明明你对我们而言也很重要,凭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们活一次!也为自己活一次!太不公平了!”

凌小猫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很容易哭,大概还是年纪小吃的亏,他没有办法像陆逊像吕蒙那样永远不会在人前表现出示弱的样子。

苏小貉也红了眼眶,心口觉得触动,也觉得心疼,面前的凌统明明只是一只认识不久的猫妖,却愿意为自己流下了不公的眼泪……

还是第一次,他看到只为他而流的眼泪,情义二字,哪里就比刻在心上的恩情浅薄了?

它伸爪把凌小猫抱住,把生平第一滴眼泪留在它的背上。

“我对不起你和兴霸,可我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如若只是我自己,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必然会为你们这两个兄弟赴汤蹈火!”

话音正落,它用尽剩下的全部力气,把凌小猫推了出去。
“快走吧,公绩,也替我把这段话带给兴霸。”

凌小猫握紧爪子,擦了擦眼泪,毅然决然地迈出步子,却是又向着苏飞的方向。

“公绩!你!”

凌小猫一把把他扛起,斩钉截铁道,“既然是兄弟,你欠的债我们也替你一起还!”

“这!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可是那的,我说了我要替你还!抓紧了!我先带你出去!”

这次逃离出刘府竟顺利得让人意外,路上既无阻拦也无埋伏,凌小猫还担心有漏网之鱼紧跟在身后,路上各种小心警惕,然而事实是这些警惕都是多余的,它开始怀疑是不是刘府的妖在密谋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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